本书摘录:
第一节 热心人趁热天来
五月尾的天气,已经把黄梅时节,闷了过去。但是太阳出来了,满地晒得像火烧一样,江南一带的城市人民,都开始走人了火炉的命运。据扬子江一带的人民传说,有几个大城镇,却是著名的火炉。第一是汉口,第二是重庆,第三是南昌。到了最近几年,因为南京改做了首都,猛可地添了几十万人口,这城里户口,拥挤起来,到了夏季,也成为火炉的第四位。
照着旧历推算,是个六月初六,俗认为是个天气最热的日子。当日有一位青年,由津浦路北下,到了浦口。年轻的人为维持他的丰姿起见,总是穿西装的。这位少年,当火车经过了乌衣的时候,他就把衬衫换了,把领带也系了,以为是老早地把衣服穿好了,到了浦口,可以从从容容地,整整齐齐地,穿好衣服,上岸去投亲。可是到了浦镇,那身上的汗,已经把汗衫湿透了,将衬衫沾得和汗衫成了一片。那颈脖子上流出来的汗,更把衬衣上的领子,湿成了一个大圈圈。虽是在房门里的电扇下站着,可是那电扇上的风,吹到身上,就像没有一点风丝一样。在屋子里站不住,这就跑到车厢外面,在月台上站着。车厢外面,自然是有风,可是那风吹到身上,犹如炉口子里的火焰,向人身上直扑了来,教人不能忍受,于是复又走进车厢里面去。分明知道是自己这套西服穿得太恭整了,可是这时要把西服脱下来,眼见最终的一站浦口,已经是快到了,再要穿了走,如何来得及?因之拿了一顶平顶帽子在手,不住地当了扇子摇。
好容易盼望到车子进了浦口车站,自己提了一只手提箱子走下车来。他预期着,天气这样的炎热,车子到站,又是三四点钟,正是太阳虽已偏西,炎威还不曾退下的时候。那位应当前来接车的朋友,是不能过江来接车的。在那满地如火的太阳光里,挺了胸脯子,就放开步子走。因为所带的行李很简单,并不曾怎样受军警的检查,一直地就走进了站屋,这就听到身后有人连连叫着陈先生。
回头看时,一个富于健康美的姑娘,穿了一件白纱印青花的长衫,两只腿套了双长的白丝袜子,又登的是漏花白高跟皮鞋。真个是长身玉立,只在那一声叫唤,和这一身装束,他已知道是他的好友朱雪芙女士。因为她远远地立在太阳下面,还撑着一把白绸伞呢。在她招呼之后,把伞斜扛在肩膀上,露出她的上身来了。只看她那圆圆的脸子,长眉入鬓,罩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。是热天了,黑发也不曾烫卷,短短的,平平的,围衬着那粉脸。在几个月不见之下,她是越发地丰秀了。她同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,走了过来,老远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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